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卷五 唐文 柳子厚墓志铭—原文|译文|注释_古文观止

来源:未知 作者:佚名 时间:2020-04-06 阅读: 类别:古籍文言文
  卷五 唐文 柳子厚墓志铭
  (韩愈)
  【题解】
  柳宗元字子厚,与韩愈同为唐代古文运动的倡导者,友谊颇为深笃。韩愈为他写的墓志铭,曾被誉为“昌黎墓志第一,亦古今墓志第一”(清储欣《唐宋八大家类选》)。文中突出表彰柳宗元的政治才能以及他在柳州的政绩,特书其帮助奴婢解放之举,反映出作者的仁道精神,韩愈自己在袁州也采取过同样措施。他对柳氏的长期被贬官既深表同情,又极力推崇他由此而在文学创作上取得的巨大成绩。对柳的重友谊、尚节操的热烈歌颂则更是韩愈对其自身处世准则的阐说。由此可见韩柳的生死情谊是建立在志同道合的基础上的。但两人的政治见解并不相同,柳宗元早年曾参加王叔文集团进行政治革新,后该集团被唐宪宗明令定罪,韩愈本人也是不赞成柳宗元在这件事上的做法的。然而韩文中对柳氏却处处回护。如说柳“遇用事得罪”,即认为他本人无辜;又说柳“少年勇于为人”云云,说明他为建功立业而奋不顾身,志亦可原,只是对政途艰险缺乏审慎而已;最后慨叹柳的“材而世不用,道而不行于时”,更表现出作者对当时压抑贤才的不满和对柳的“材”与“道”的肯定。本文作于元和十五年(820年)唐宪宗去世前后,韩愈正被贬官为袁州刺史,而能为柳树碑立传,何其难能可贵。
  【一段】
  子厚,讳①宗元。七世祖庆,为拓跋魏侍中,封济阴公②。曾伯祖奭③,为唐宰相,与褚遂良④、韩瑗俱得罪武后⑤,死高宗朝。皇考讳镇⑥,以事母弃太常博士⑦,求为县令⑧江南。其后以不能媚权贵⑨,失御史。权贵死,乃复拜侍御史。号为刚直,所与游,皆当世名人。
  【注释】
  ①讳:古人尊敬死者,不直呼其名,故在其名前加一“讳”字,以表示不得已而称之。②七世祖庆:据《北史·柳旦传》《隋书·柳旦传》及柳宗元本身所作的《先侍御史府君神道碑》记载,柳庆曾任北魏侍中,封平阳公。他的儿子柳旦为北国中书侍郎,封为济阴公。这里说柳庆被封为济阴公,是作者误记。拓跋魏:即北魏,南北朝时北方鲜卑族拓跋氏建立的政权。侍中:官名。初时侍从皇帝,出入宫廷,侍应杂事。南北朝时始掌机要,位同宰相,北魏时称“小宰相”。③曾伯祖奭(yí):柳奭字子燕,唐高宗时为中书令,后因得罪武后,被贬官为爱州刺史,又遭许敬宗的诬陷,被杀。按说柳奭是柳宗元的高伯祖,作者在此处误为曾伯祖。④褚遂良:字登善,杭州人,大书法家。唐高宗时任侍中,后官至尚书右仆射。因反对立武则天为后,屡被贬职。⑤韩瑗:字伯玉,雍州三原(今陕西三原县)人,高宗时官至侍中。与褚遂良均因反对武后而被贬官。⑥皇考:古人已死的父亲叫考,也叫皇考。皇,太。镇:柳镇,是柳宗元的父亲。⑦太常博士:唐朝太常寺置博士四人,执掌讨论谥法等事。⑧县令:县的行政长官。⑨不能媚权贵:柳镇曾任殿中侍御史,因得罪宰相窦参,被借故贬职;后窦参因罪被德宗赐死,柳镇又得任侍御史。侍御史,官名。负责纠劾百官、督察郡县及处理御史台内部事情。
  【译文】
  子厚名叫宗元。他的七世祖名叫柳庆,曾任北魏的侍中,受封为济阴公。曾伯祖柳奭做过唐朝的宰相,与褚遂良、韩瑗都因为得罪了武后,在唐高宗时被处死。他的父亲名叫柳镇,因要侍奉其母而放弃太常博士的职位,请求到江南做县官。后来,又因为不肯讨好权臣,丢掉了御史的职务。当权的大臣死后,他又被任命为侍御史。柳镇以刚强正直著称,同他交往的,均为当代的知名人士。
  【二段】
  子厚少精敏,无不通达。逮其父时,虽少年,已自成人,能取进士第,崭然见头角,众谓柳氏有子矣。其后以博学宏词,授集贤殿正字。俊杰廉悍,议论证据今古,出入经史百子,踔厉风发,率常屈其座人,名声大振,一时皆慕与之交。诸公要人争欲令出我门下,交口荐誉之。
  【注释】
  “逮其父时”五句:柳镇卒于唐德宗贞元九年五月。逮,到。崭然,高峻突出的样子。见,通“现”。博学宏词:博学宏词科考试被录取后便得授官职。集贤殿:全称集贤殿书院,是收藏整理图书的官署。正字:校正书籍的官。廉:堂屋的侧边,引申为品行方正。踔(chuō):远。厉,高。风发:像风一样迅速,比喻议论有气势或滔滔不绝。率(shuài):每每,常常。交口:众口一词。
  【译文】
  子厚年轻时就精练敏捷,没有什么事不通晓明白。他父亲在世时,他虽然年轻但已自立成才,能考取进士,显露出超人的才华,大家都说柳家有个好儿子。后来他参加博学宏词科考试获进士及第,被任命为集贤殿正字。他英俊杰出,方正勇敢,讨论问题能引古证今,融会贯通经籍、史书和诸子百家的著述,见识高超敏锐而辩说气势纵横,经常驳倒在座的人,为此子厚名声大振,当时人们都很敬慕他并愿同他交往。许多显要人物都争着要招子厚做自己的门生,一致推荐他,赞扬他。
  【三段】
  贞元十九年,由蓝田尉拜监察御史。顺宗即位,拜礼部员外郎。遇用事者得罪,例出为刺史。未至,又例贬永州司马。居闲益自刻苦,务记览,为词章泛滥停蓄,为深博无涯涣,而自肆于山水间。
  【注释】
  贞元十九年:公元803年。蓝田尉:蓝田县尉。蓝田治所在今陕西蓝田县。县尉,官名,辅佐县令的军事官员。监察御史:御史台属官,掌监察百官,巡视郡县,复审刑狱,整肃朝仪等职务。顺宗:名李诵,公元805年在位。礼部员外郎:官名,掌管礼仪,官阶为六品上。遇用事者得罪:用事者,当权者,指王叔文。顺宗时王叔文改革政治,宪宗即位,遭贬黜。柳宗元因参加这次变革也被株连贬官。例出:按例遣出。这是指永贞元年(805年)柳宗元被贬为邵州(治所在今湖南邵阳市)刺史一事。永州:治所在今湖南零陵。司马,官名,刺史的属官,是一个闲散的官职。务:勉力从事。泛滥停蓄:形容学问文章广博而又深厚。涯涣(huàn):水的边际。
  【译文】
  贞元十九年,子厚由蓝田县尉升任监察御史。顺宗继承帝位后,即任礼部员外郎。碰到有关的当权人物犯了罪,他也按例被牵连外放为州刺史。还未曾到任,又按例被再贬为永州司马。处在闲散的境地,他更加刻苦用功,努力地记诵和阅览,写作的诗文像大水那样汪洋浩荡、汇集并蓄,渊深宽广得无边无际,同时尽情地消遣在大自然的山光水色之间。
  【四段】
  元和中,尝例召至京师。又偕出为刺史,而子厚得柳州。既至,叹曰:“是岂不足为政邪?”因其土俗,为设教禁,州人顺赖。其俗以男女质钱,约不时赎,子本相侔,则没为奴婢。子厚与设方计,悉令赎归。其尤贫力不能者,令书其佣,足相当,则使归其质。观察使下其法于他州,比一岁,免而归者且千人。衡湘以南为进士者,皆以子厚为师。其经承子厚口讲指画为文词者,悉有法度可观。
  【注释】
  “元和中”四句:唐宪宗元和十年(815年),王叔文集团成员被贬八人中,二人已死,一人上调,其余柳宗元等五人,已经十年没有调动。此时把他们召集到京城来,结果仍旧改派他们任更远地区的州刺史。柳州,今属广西。子本:利息与本钱。侔(móu):等。观察使:又称观察处置使,是唐朝中央派到各地区掌管监察的官,考察州县官吏政策。当时全国分十五个监察区,称为“道”。
  【译文】
  元和年间,子厚曾按例被召回京城,又同与他一起被召回的人们同时被遣放出京做刺史,子厚被派往柳州。到任后他叹息说:“此处难道不值得做出政绩吗?”于是他按照当地的风俗,制订出教化禁令,为柳州人所遵从信赖。那里有把儿子和女儿作抵押去借钱的陋俗,约定到期限不去赎回,利息和本金相等时,人质便被收为奴婢。子厚替欠债人想方设法,让他们将质押出去的子女全部赎回来。那些特别贫困没有能力去赎的,就命令记下子女在质押时期做工的工钱,工资数额足够抵销债务时,就令债主归还那些人质。观察使把子厚的办法推广到其他的州,仅实行一年时间,被释放的就近千人。衡山、湘水以南地区准备考进士的,都拜子厚为师。其中凡是经过子厚亲自讲授指点的人,所写的文章都符合章法要求,值得观赏。
  【五段】
  其召至京师而复为刺史也,中山刘梦得禹锡亦在遣中,当诣播州。子厚泣曰:“播州非人所居,而梦得亲在堂,吾不忍梦得之穷,无辞以白其大人,且万无母子俱往理。”请于朝,将拜疏,愿以柳易播,虽重得罪,死不恨。遇有以梦得事白上者,梦得于是改刺连州。呜呼!士穷乃见节义。今夫平居里巷相慕悦,酒食游戏相征逐,诩诩强笑语以相取下握手出肺肝相示,指天日涕泣,誓生死不相背负,真若可信。一旦临小利害,仅如毛发比,反眼若不相识;落陷阱,不一引手救,反挤之,又下石焉者,皆是也。此宜禽兽夷狄所不忍为,而其人自视以为得计。闻子厚之风,亦可以少愧矣。
  【注释】
  中山刘梦得禹锡:刘禹锡(772—842),字梦得,自言系出中山(今河北定县),唐代著名文学家、哲学家,柳宗元的好友,王叔文集团的重要成员,当时从朗州(今湖南常德)司马任上召回京师。播州:在今贵州遵义一带。重得罪:又获罪,此处指罪上加罪。连州:治所在今广东连县。征逐:朋友互相邀请过从晏饮。诩诩:讨好取媚的样子。
  【译文】
  他被召回京城又外派做剌史时,中山人刘梦得名禹锡,也在被派遣之列,应当到播州去。子厚流着眼泪说:“播州不是中原人所能居住的地方,而且梦得的老母亲还健在,我不忍心看到梦得的困境,以致于不忍把此事告诉他的老母,再说,也万万没有母子一起去边远地方的道理。”他要向朝廷请求,呈递奏章,情愿将柳州换播州,尽管罪上加罪,死也不感到遗憾。恰巧碰上有人把刘梦得的困难情况告诉了皇上,梦得因此改任为连州刺史。唉!士人在穷困中才能显现出节操和道义。现在有些人平时居住在里巷之中,彼此仰慕交好,你来我往吃喝玩乐,好像很融洽地在一起。假惺惺地又说又笑,表示愿意在对方之下,手拉手好像掏出肺肝来给对方看,指着苍天白日眼泪直淌,发誓不论生死,都不相背,简直像真的一样可信。一旦碰到小小的利害冲突,哪怕像毛发那样细小,便翻脸白眼相看如同不曾认识;对方落入陷阱之中,不伸一下手救援,反倒推挤对方,并往下扔石头的人,到处都是啊。这种事连禽兽和不懂礼仪的野蛮人也不忍心去做,然而那些人却自以为很有办法。他们听到子厚的气概,也该稍微有点惭愧了吧。
  【六段】
  子厚前时少年,勇于为人,不自贵重顾藉,谓功业可立就,故坐废退。既退,又无相知有气力得位者推挽,故卒死于穷裔,材不为世用,道不行于时也。使子厚在台省时,自持其身,已能如司马、刺史时,亦自不斥。斥时有人力能举之,且必复用不穷。然子厚斥不久,穷不极,虽有出于人,其文学辞章,必不能自力以致必传于后如今,无疑也。虽使子厚得所愿,为将相于一时,以彼易此,孰得孰失,必有能辨之者。
  【注释】
  顾藉:爱惜。坐废退:因获罪被贬黜。裔:边缘。台省:“台”和“省”都是唐中央政府官署的名称。柳宗元曾官监察御史,属御史台;做过礼部员外郎,属尚书省。
  【译文】
  子厚以前年轻的时候,勇于帮助别人,不晓得保重和爱惜自己,认为功业可以立刻成就,所以受到牵连,而遭到废弃贬谪。遭贬后,又没有一个有权力有地位的人推举和拉他一把,为此终于死在荒僻边远的地方,才干不能被社会所重用,政治主张不能在当时推行。假如子厚在御史台、尚书省做官时,能够约束自身,像做司马、刺史时一样,也自然不会被贬斥。贬斥之后如果有个有力量的人推举他,也必将受重用而不穷困。然而如果子厚被贬斥的时间不长,困厄不到极点,即使会出人头地,他的文章学术、言辞作品,必定不能达到像今天那样必然能够流传后世的水平,这是毫无疑义的。即使让子厚实现他的愿望,在一段时间内做到将军宰相,拿那个来换这个,什么算得,什么算失,必定有能够辨别的人。
  【七段】
  子厚以元和十四年十一月八日卒,年四十七。以十五年七月十日,归葬万年先人墓侧。子厚有子男二人:长日周六,始四岁;季曰周七,子厚卒乃生。女子二人,皆幼。其得归葬也,费皆出观察使河东裴君行立。行立有节概,重然诺,与子厚结交,子厚亦为之尽,竟赖其力。葬子厚于万年之墓者,舅弟卢遵。遵,涿人,性谨慎,学问不厌。自子厚之斥,遵从而家焉,逮其死不去。既往葬子厚,又将经纪其家,庶几有始终者。
  铭曰:是惟子厚之室,既固既安,以利其嗣人。
  【注释】
  元和十四年,公元819年。元和,唐宪宗年号。万年:县名,在今陕西长安县境内。河东裴君行立:裴行立,元和十二年为桂管观察使。河东:郡名,治所在今山西永济薄州镇。重然诺:重信用。舅弟:表弟。柳宗元的母亲姓卢,涿郡人。卢遵是柳宗元舅舅的儿子,故称舅弟。涿:涿州,今河北涿县。经纪:料理,负责。室:墓室。嗣人:后代子孙。
  【译文】
  子厚在元和十四年十一月八日逝世,终年四十七岁。于元和十五年七月十日,灵柩运回落葬在万年县祖先的旁边。子厚有两个儿子:大的叫周六,才四岁;小的叫周七,子厚死后才出生。两个女儿,都还幼小。他的灵柩能够回乡落葬,费用均为观察使河东人裴行立先生所资助。行立为人有气节风度,重承诺。与子厚结为朋友,子厚也为他尽心尽力,最后终究还是依靠了他的力量。把子厚落葬在万年县墓地的,是他的表弟卢遵。卢遵是涿州人,性格谨慎,求学问永不满足。从子厚被贬时起,卢遵跟着他,并且移家在那里,直到柳去世也不离去。他安葬了子厚,又安排料理子厚的家属,应该算得上有始有终的人了。铭文说:这是子厚的坟墓,既坚固又安静,有利于他的后代子孙。
  【评析】
  从全文中可看出两个比较含蓄之处:其一是暗示做人与做文的关系。其二是做人与做官的关系。合二为一,也就是要以人品为本的问题。对于这个问题,对于这个在中国传统文化中,尤其是儒文化中的核心问题,韩愈的态度是相当客观的,他特别敬重柳宗元的为人,所以本文也就一直围绕着“人的品质”这个关键问题演进、发展,尽管自然段落较多,但上述中心思想却是脉络清晰,贯彻始终的。
  此文之所以脍炙人口,千载流传而不衰,就是因为作者在文章里浸透和倾注了丰沛的情感。由此,愤激之笔频出,不平之鸣屡见,行文之中自然而然地打破了传统碑志文的形式,形成了夹叙夹议、议论横生、深沉蕴藉、诚挚委婉的特殊风格韵味。这一特点即便在最后一段铭文之处,也是非常明显的。铭文自古用四言韵文连缀而成,大都用来概括前面所述之事。可是韩愈却有意识地只写了三句有韵角却失体例的奇句单行,便就此搁笔。这难道仅仅是出于改革文体的考虑吗?如果后人能够理解到柳宗元对孱弱幼子的眷恋之心,那么韩愈这三句铭辞,也就是对死者最恰如其分,也最能使死者安息的话了。
  作为文体之一的墓志铭自有其体例,例如前需追述墓主先代,后需交代身后安厝及子女情况,这都是为名人写墓志时不可省的笔墨。在写此类文章时,能积极利用体例,又不完全受它的限制方为上策。此文先述子厚先世,重在表现其刚直的节操风骨。后写裴行立、卢遵二人对子厚后事安排和家属抚恤的尽心尽力,表现他们生死不变的友情,这些都可与墓主风概相映照,而使全文成为一个有机的整体。沈德潜评语说:“噫郁苍凉,墓志中千秋绝唱!”对此文概括得颇为到位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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